番外·二

栖灵堂是气象局摆放长生位的地方。

先烈战死之后，尸骨被埋在专门的陵园之中，至于其生前所用遗物，便和长生位一同供奉在这栖灵堂之中。

这地方安静，座落于气象局最深处，除非是又有人牺牲或者什么重大节日，否则诺大一个栖灵堂见不到半个人影。

唯有烛火长明，也算是为这清冷的地方添了些许光亮。

栖灵堂算是重地，如若有人想要祭拜亲人朋友，那直接去陵园便可，栖灵栖灵，这是灵魂休息的地方，平时自然无人打扰先烈安眠。

可唯有一个少年不同。

做为从气象局建立之初就存在的地方，那少年是几十年来唯一的常客。

不过少年很是安静。

他大多时候都是过来打扫打扫，换一换即将燃尽的蜡烛，清理一下案台上焚香落下的灰尘。

等一切都做完之后，便坐在栖灵堂外，一言不发。

少年好像是怕打扰了灵魂的安宁，故此除了清扫之外，其余时间不会贸然进入屋子中。

屋内的烛火缓缓燃烧，屋外的少年也格外沉默。

或许是因为要出任务的原因，少年来的时间并不固定，时而每天过来看一看，时而又好几天不见踪影，之后又突然出现。

唯一不变的是，不管刮风下雨，少年都会来，坐一会儿后就起身离开，雷打不动。

渐渐的，这栖灵堂也就习惯了少年的存在。

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多长时间？

大概有……两年。

那些栖息在此地的灵魂只记得有一日气象局的人全部离开，随后又突然全部回来。

人来人往，却唯独少了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。

紧接着。

一天，两天，三天。

一年，两年，三年。

少年再也没出现过………

他去哪儿了？

没人知道。

那些之后再来祭拜的人也是沉默寡言，变得和曾经那个少年一样………

那是一个雨天。

雨下的很大，自从三年前的伐神之战结束后，气象局的众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雨。

雷雨交加，明明是白天，可是却阴沉的如同黑夜一般，令人心神不宁。

许多人最开始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，只是听巡逻人员说栖灵堂那里亮起了许多盏灯。

不是蜡烛，是气象局为成员配备的青灯。

那些被尘封在木盒之中的青灯被点亮，它们有的已经残缺不堪，有的则是沾染了血迹。

所有尘封着的青灯都在这个明显不正常的雨天被重新点燃，它们摇摇晃晃的飘到屋外，像是有人提着一般。

老旧的黑伞被撑开，残缺的青灯再次点燃，瓢泼的大雨没将黑伞吹的摇晃，水洼之中，那一连串的脚印无比坚定。

没有人阻拦这前进的脚步，这一景象按常理来讲应该会很诡异，可众人却只从中感觉到了一股悲壮。

他们就这么走出了气象局，然后消失不见。

恍惚间，众人仿佛看到那一位又一位的先烈活了过来，他们站在门口，挥手告别，一如当年离开时的模样………

他们去了哪里？

这恐怕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。

总之……目的地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。

不过到底是见过了大风大浪，他们的视线没有在那奇怪的景象上停留太久，打量了一番后，便是看向了那名许久未见的少年。

不，如今应该是青年了。

那个少年长大了。

他的眼睛变得古井无波，气息也是更加的沉稳与悲伤。

他似乎是在和什么东西抗争着，而且看样子马上就要消失了。

在其身旁还有两个人，一者试图取天道而代之，二者敛苍生怨念，镇于体内。

看起来很冷漠的那个似乎很强，他和青年长得一模一样，身上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。

那个眉眼间和青年有些相似的孩童似乎很难过，他咬着嘴唇，和什么东西不断抗争着，似乎随时都可能哭出来。

要帮一帮他吗？

他还这么年轻，还有人等着他回家，一直在这里枯坐着干什么？

年轻人就应该去享受自己的人生，而不是像他们这些早就死去的老家伙一样，在一亩三分地上动也不动，骨头都要生锈了。

正在与天道抗争的青年忽然睁开双眼。

他望着稍微凝实了几分身体，感觉到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。

不，不是一个人。

一下，两下，三下………

他感觉到有许多人都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，而自己的身体也愈发凝实，仿佛有什么力量注入了其中。

那些人有男有女，有的白发苍苍，有的则是风华正茂，他们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，而后又从自己身边走过。

最后的最后，他看到了那些人撑着黑伞，手中提着青灯，回首笑望着自己。

忽然间，青年感觉到有人推了自己一把，眼前景象飞速倒退，等再回神之后，他已经是出现在了大街上……

“臭小子，快过年了，赶紧回家去！！”

………………

“南枝，你看这套衣服怎么样？”

房间中，林云渺穿着一件新定做的衣服，在镜子面前转来转去，同时还对着身后的林南枝不断询问，似乎是想要得到一个中肯的建议。

闻言，瘫在床上的林南枝不禁鬼哭狼嚎起来，见林云渺是不问出个答案不罢休，便只能是欲哭无泪的说道：

“我说姑姑诶~

您都挑了一天了！！

这一床加一柜子的衣服您都试遍了，难道就没挑出一件满意的衣服来？”

“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？

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这个当姐姐的不重视，我这个当娘的可得重视！

总之我不管，今个儿不挑出件满意的衣服来就不睡觉！！”

林南枝正想说什么，便又被林云渺拉了起来，陪着一同挑着衣服，任凭怨声载道，哭爹喊娘，那林云渺也没有放过她的意思…………

同一时间，同一景象。

“老秦！老赵！你们看看这件衣服怎么样？穿着利不利索？？？”

程载游对着镜子扭来扭去，似乎是对身上的西服十分满意，但坐在一旁的秦展等人可就没他这么精神了，个个顶着个黑眼圈，无精打采，像是丢了魂一样瘫坐在椅子上。

“好！真板正！！

这套西装简直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一样！

穿上去简直是年轻了十岁！！

哦不对！是二十岁！！”

“去去去！少埋汰我！

不过你们真觉得这身行？”

“真的！我林兆营当年可是气象局的一枝花！你相信我！我的眼光绝对没问题！！”

闻言，其余人生怕程载游拉着他们继续挑衣服，因此赶忙附和了起来。

“可我总觉得领口这有些显老呢………”

“不是，老程啊！

我都快五十的人了！您能不能高抬贵手放过我？

这深更半夜的您就算是不满意还能再让人给你重新做出一套来不成？？”

贺灶棠生无可恋，他从口袋中摸索着掏出一根烟来，可还不等那打火机点着，程载游便是“啪”的一声拍了下他的手，而后埋怨似的说道：

“抽烟去外面抽！

别给我这衣服熏出了烟味儿！！”

满脸无奈的贺灶棠一边起身，一边摇头晃脑的碎碎念：

“唉，老程，原先怎么没见你这么讲究？

你说你平时就穿个破长袍坐在那保安室喝酒，咱哥几个还有人比你邋遢吗？

怎的今个儿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？”

“你这话说的，我这是为那臭小子长脸呢！

要是邋里邋遢的去了让应家人一看成何体统？？？”

“不行不行，我觉得这件就挺好的，那个什么，老程啊，我们去外面抽个烟！！”

说着，众人使了个眼色，便是要往屋外走去。

同事了这么多年，程载游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几人是想偷偷跑路？

因此一时间连忙喊道：

“事成之后我请你们喝酒！！

京都内的酒楼随便挑！敞开了喝！都算我头上！！”

闻言，众人不理。

“想喝几天喝几天！！”

话落，众人齐齐转身。

“此话当真？！”

“当真！！！”

“那还等什么？！让我们赶紧一起挑衣服吧！！”

“对对对，这件！这件好！！”

“来来来！快试试！

不是我跟你吹老程！你明个儿穿这件去应家提亲，那应老爷子眼睛都得看直喽！！

那叫惊什么来着……”

“惊为天人！”

“对！惊为天人！！”